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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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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四人在魔界的一處旅舍休息。

漫漫長夜,遙山睡不著,便起身出來,一個人坐在院子裏。

忽然接到元紹的訊息,便急急地走出去了。

“何事?”遙山站在夜幕裏,看見元紹朝自己走來行禮。

元紹起身朝後退了一步。道:“太子殿下,天後那邊果然有動作了。”

“她果然還是耐不住了嗎?”遙山冷笑了一聲。

之前的天後內心尚存一絲良善,所以她當初也只是引誘遙山陪洛雲禾下凡。而不對他下殺手,可隨著遙山被賜封天族太子,她內心的嫉妒,不甘都按捺不住了。她恨重炎對玉夫人的偏愛,恨疏林做不成太子。所以她要摧毀她得不到的一切。

“天後的貼身婢女湄兒也來魔界了,恐對殿下不利,殿下千萬當心。”元紹擔憂道。

原來在遙山來魔界後,天後便派了湄兒來魔界。這湄兒是天後在鳳弈鳥一族中帶來天界的親信,不僅是她的貼身婢女,還是她得力的幫手,是她的一把刀。

“無妨,我倒要看看,她想怎麽對付我。”遙山皺著眉頭,道。

天後總是這麽急不可耐,無時無刻不想至遙山於死地。

可她越是著急,把柄就會越快暴露。

“當年母親身邊的婢女子衿可找到了?”遙山問道。

子衿是母親的摯友,她嫁給天帝重炎後便將子衿留在天宮,子衿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個見證母親與重炎從相愛相守到疏離破裂的人。天後為了除掉玉夫人,不惜瞞著重炎對她下毒。而子衿因為知曉天後的作為而不知所蹤,至今也不明生死。

“找到了。當年她被天後關起來,天後本想殺了她,但她自己逃了出來,一身仙骨全廢,隱姓埋名藏在人間,同凡人無異。天後這才沒有找到她。”元紹道。

“待我處理完魔界的事,我們等待的時機便也算到了。”遙山冷聲道。

元紹總算松了一口氣,他之前一直擔心遙山會被兒女情長牽絆,忘記他身上背負的事。如今看來,在殿下的心中他的目的果然還是重要的。

次日清晨,四人早早起來,準備前往人間。

“照如今的情形,裘嬰大抵不在魔界。最近它異動頻頻,卻行蹤不定,可獨獨沒有在人間出現過。是以極有可能出現在人間。”

白亦思忖片刻,啟聲道。

“若是再尋不到,便只能等待裘嬰再次作亂時才能知道它的下落了。”洛容與道。

四人這便前往人間。

裘嬰身上本有煞氣,一般來說是極易暴露行蹤的,可如今它身上多了一道封印,雖然封了它大半的煞氣,但想要探尋它的下落,便也變得不容易了。

初到人間第一站便是帝京。只是這裏因為改朝換代,已經不是都城了。

洛雲禾看著不再是從前模樣的人間,心裏頗為感慨。她看了看身旁的遙山,不禁濕潤了眼眶。

還好,我找到你了。

她想。

遙山看著這喧囂的人世,只是覺得熟悉,那些被洛雲禾珍藏的回憶,他依舊沒能記起。說來奇怪,除了那日在幻境裏看到的回憶,他再也沒有想起過有關人間的事。

落腳地是一片樹林,周遭本一個人也沒有,幾人張望許久,才迎面走來一位老伯。只是這老伯神色匆匆,低著頭快步走著,完全沒有發現四人在旁邊。

“這位老伯,您這是要去哪呀?”白亦攔住他,問道。

老伯這才發現有人在身邊,嚇了一跳,他驚愕地看著面前這四個人。

“你們可別在此地停留了,趕緊走吧。”老伯好心規勸道。

說完,又準備離開。

“等等,老伯,這裏發生什麽了?”洛容與問道。

“此地有妖孽,不論捉妖師法力多高強,遇上它便是有去無回啊!”老伯說完,也不顧白亦阻攔,趕緊離開了。

“看來是裘嬰。”洛雲禾道。

當年陸遙山的父親陸銘便是那些有去無回的捉妖師之一。

“我們這便上山去。”遙山道。

洛雲禾看著這山,覺得頗為熟悉,但這人世滄海桑田,她也不能確定這地方她曾來過。

“為何此地還會有神力的痕跡?”白亦探知裘嬰煞氣時,發現一處疑慮。

“神力?且不說人間何來神力,便是這存在裘嬰煞氣的地方,神力又怎麽會共存?”洛雲禾也很奇怪。

“除非這神力很強,來自上古時期。”遙山思忖片刻,回答道。

“此處有上古時期的神力?若是如此,我們對付裘嬰便多了幾分勝算。裘嬰也是上古時期的兇獸,既然有上古神力在此,他的力量多少也會被壓制一些。也許我們這次可以剿滅裘嬰,永除後患。”白亦笑著說道。

上了山,四處煞氣甚重,周遭寸草不生,一派死氣沈沈。

“看來裘嬰當真在此了。”洛雲禾警覺地看著周圍,道。

“可是它在暗我們在明,得想法子把它引出來才行。”白亦道。

“聽聞裘嬰喜歡吸食怨念和精元。”洛容與道。

“怨念如今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不然我抽自己的一絲精元來引誘它出來吧。”洛雲禾道。

“不可,你重傷還未痊愈,怎可如此冒險。”洛容與立馬阻止道。說著還不忘甩遙山臉色。

若不是為了三界,他斷不願妹妹與這天族太子再有瓜葛。若不是因為遙山,洛雲禾也不至於被人冤枉,受盡委屈。

“我來吧。”白亦甩甩手,“我是白羽仙鶴,也是上古時期的一脈神獸,用我的精元來引裘嬰最適合不過了。”

白亦倒是無所謂,這不過是損些修為,至多也是損了神識,修養一段時間便也無礙了。

這裏確實白亦最合適,眾人便也沒有反對。

白亦從元神抽出一絲精元為誘餌。

眾人看著懸在空中的白亦的精元,不由緊張起來。

忽然周圍煞氣便重,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襲來。

一只面目猙獰的兇獸不知從何處走來。

這便是裘嬰。

它頭長犄角,血盆大口尖牙利齒,兩顆長長的獠牙露在外側。四肢粗壯,渾身披滿鱗片,目露兇光,異常兇猛。

白亦有些按捺不住,正準備上前去。

遙山按住白亦,輕聲道:“再等等。”

白亦點點頭,屏住呼吸。

裘嬰的力量似乎又弱了,當初它服下聚靈果,不過壓制了一段時間的封印,而如今的力量依舊被壓制著。怪不得魔族似乎又安分下來了。

也不知道這宸霄用了什麽術法,竟讓裘嬰為他所用。

裘嬰一口便吞下這縷精元,顯得有些沒吃夠的樣子,四處搜尋著。

“就是現在。”遙山繞到裘嬰身後,喚出他的幻月,撚了一個劍訣便朝裘嬰刺去。

裘嬰分了神,待它回過神來,已經被遙山的劍傷到了。

畢竟是上古兇獸,被遙山的神劍傷了竟還可以反擊回去。

裘嬰痛苦地嘶吼著,它怒氣沖沖地瞪著遙山,煞氣襲來,瞬間將遙山重傷。

遙山退後幾步,用劍插在地上支撐自己,他單膝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悶聲吐出一口鮮血。

洛雲禾趕緊上前去,扶著遙山,她擔憂地看著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心口生疼。

遙山轉頭看著洛雲禾,他知道她的擔憂,便努力扯出一絲笑容,緩緩搖了搖頭。

此時白亦和洛容與已經布好陣法,暫時抑制裘嬰的煞氣。

方才遙山那一劍,不過是損了裘嬰,且試探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待遙山作出這第一擊,白亦和洛容與便趁著裘嬰惱怒自行露出軟肋。三人再布下洛容與從未黎古籍中查詢到的上古時期的法陣將它一舉殲滅。

至於洛雲禾,此次本不想讓她涉險。只叮囑她躲好,見機行事。

洛雲禾之前修為散盡,如今雖有勤加修煉,卻也是無甚長進,她自知幫不上大忙,便也不願拖後腿,本想好好呆著,伺機行事,可看到遙山受傷,她還是不顧危險沖出來了。

可不曾想著裘嬰即使身上有封印還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遙山受了重傷,怕是無法組成法陣。

洛雲禾看著遙山痛苦的表情,他依舊想掙紮起來結法陣。

“遙山!”洛雲禾拉住他,不想讓他涉險,可看到兄長和白亦吃力地維持著法陣,眼看裘嬰即將突破陣法,洛雲禾心裏不知如何才好。她心中有遙山,可也裝著蒼生,裘嬰不得不除,若是沒有這第三個人結印,法陣不成,大家都會喪命。

“他們兩人撐不住這個法陣!”遙山不顧洛雲禾的阻攔,執意起身。

洛雲禾卻早他一步,上前結印。

洛容與看見是洛雲禾來了,著急地叫道:“雲兒,別胡鬧,快回去!”

洛雲禾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以她的修為,別說撐到裘嬰死,就是維持法陣,便可以讓她元神受損,修為盡失,若是稍有不慎,也許仙根盡毀,再也無法修煉,與凡人無異。

“阿雲,你快收了法陣啊!”遙山被法陣阻隔在外面,他只能用他虛弱地聲音,顫抖著喚她收手。

“這三界。你們可以護著,我也可以。”洛雲禾一字一句地說著,堅定而固執。

“阿雲……阿雲……”遙山看著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洛雲禾,一聲一聲地喚著她。即使他身受重傷,可看到洛雲禾痛苦,他便只剩下心裏的疼了。

遙山眼裏蓄起眼淚。

可他卻只能無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喚著洛雲禾,他如今受了重傷,沒有力氣突破封印,強行帶出洛雲禾。

眼看裘嬰即將沖破封印,洛雲禾也快要散盡修為。遙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忽然,裘嬰掙脫開法陣的束縛,朝著天空怒吼,瞬間地動山搖,身邊草木枯萎,落葉一地。

四人被這煞氣逼的連連後退。

裘嬰徹底被激怒了,看著洛雲禾便沖過去。遙山撐著如今不堪一擊地身體,朝它刺去。

裘嬰不會再上當,輕松地便抵擋住遙山的攻擊,它的爪子狠狠甩來,遙山被它撞飛了,他的身體重重地撞在樹上,又從高處摔下來。他如今是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洛雲禾看著遙山的模樣,驚愕著瞪大雙眼,一顆顆淚珠掉落下來。

白亦與洛容與知道情況危急,便想著抵擋住裘嬰的攻擊,再找機會撤離。

洛雲禾楞在原地,她眼睜睜看著白亦與洛容與被裘嬰打傷,看著遙山一次又一次掙紮著嘗試站起來。

洛雲禾眼神裏充滿怒火,她攥緊拳頭,忽然她的瞳色變紅。

她像是不受控制般,喚出她的昭雲。

洛雲禾用劍指著裘嬰,周身的氣息變得不同往常。忽然像是修為大漲,神力變強。

她周身神力太過強盛,白亦與洛容與本就受傷,此時頂不住這般霸道的神力,雙雙昏倒過去。

洛雲禾大喊一聲,便朝裘嬰殺去。

瞬間,裘嬰便被重傷。

裘嬰攤在地上,難以爬起來。洛雲禾卻步步緊逼,又一劍揮去,頃刻之間,裘嬰便喪命於她的劍下。

洛雲禾的瞳色這才恢覆正常,她失了神,手上沒有力氣握住劍了。劍掉落在地上,她呆滯地看著前方,終究是虛弱地暈厥過去了。

遙山看著她的異常,強撐著壓制他的神力,看到裘嬰已死,卻也慢慢融進黑暗裏。

待洛雲禾醒來時,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獲得那樣強大力量的事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敗的小屋裏。

她只覺得渾身無力,卻沒發現自己哪裏受傷了。

她沒有力氣坐起來。只是睜著眼睛看著周圍。

“公主,公主……”耳畔傳來阿桑的聲音。

阿桑的臉出現在洛雲禾面前,她忽然覺得一切有些不真實,阿桑怎麽會在此處?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才會在此看見阿桑。只是這阿桑怎會也隨她去了。她知道此去兇多吉少,才不願帶上阿桑。如今怎麽還是讓她殞命。

“阿桑……”洛雲禾有氣無力地喚道。

阿桑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只是用她的小手捧著洛雲禾慘白的臉,不停的撫摸。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是不是…是不是死了?”洛雲禾問道。

“公主吉人天相,還好好活著呢。是阿桑失禮了,哭得這般難看。”阿桑連忙擦著自己的眼淚,勉強地傻笑著。

“傻阿桑。”洛雲禾笑了。

“阿桑,阿桑,遙山呢?他怎麽樣?”洛雲禾忽然憶起遙山那虛弱的模樣,心裏不自覺害怕起來。環顧四周不見遙山,更是心中不安。

“太子殿下無事,現在在旁邊的小屋休息。”阿桑帶著些鼻音道。

洛雲禾忍著渾身的疼痛,爬起來要去看遙山。

阿桑自知勸不住公主,便急忙扶著她去找遙山。

洛雲禾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遙山,看著他慘白的臉龐,看著他痛苦的表情。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都是那樣痛心與艱難。

阿桑將洛雲禾攙扶到遙山床邊,扶她坐下後便起身離開了。

洛雲禾伸手撫摸著遙山的臉,一顆淚滴在遙山眼角。

一顆接著一顆,洛雲禾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洛雲禾哽咽道。

遙山仿佛聽見了洛雲禾的聲音,他強忍疼痛,緩緩睜開眼睛。

待他看清眼前的人,他輕輕勾唇,道:“傻瓜,我沒事啊。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洛雲禾這才緩過來,原來遙山醒了。

她握住遙山的手,用他的手背貼著自己的臉,輕輕蹭了蹭,道:“可我也只想你無事啊。”

“我知道。”遙山笑道。

遙山伸出另外一只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道:“不哭了。”

洛雲禾這才破涕為笑。

遙山此次受了極重的傷,需要留在人間修養幾日,再回天界。

如今也是殺了裘嬰,這傷算是沒白受。

洛雲禾休息了半日也可以下床活動了。

她走到院子裏,想要一個人呆一會。

進這個院子時她已經不省人事,剛才去看遙山時也只是在院子後面的房間,然後便回房了,這才走出來打量這房子。

剛走出院子,洛雲禾便看見院子裏枯死的那棵樹。

她一眼便認出那棵樹,那是當年她留給陸遙山的百願樹。

原來這座山便是當年的塵慰山,只是滄海桑田,早已轉換了面目。

洛雲禾細細看著這座小屋,樣貌與從前大不相同,但卻依稀可以看見從前的影子。許是後來有人將這房子修葺一番。

屋子的樣貌變了,可卻沒有人想要鏟除這棵枯死的樹。

洛雲禾看著那棵枯死已久的百願樹,鼻頭發酸,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陸遙山,你許了什麽願望啊,為什麽沒有實現呢?若是我在你身邊,是不是就可以實現了?

洛雲禾走上前,用手摸著有些刺手的枯老的樹幹。

它長得很粗壯,即使枯死了卻也屹立了這麽多年。還存著一絲神力,保護滋養著這座山。

“陸遙山,是你在這裏等我嗎?”

洛雲禾閉上雙眼,腦海裏只有當年在人間與陸遙山的種種。

她記得與他的每一件事,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他曾為她做的一切的事情。

她時常會想,她心裏的那個人究竟是天族太子遙山還是那人間的陸遙山。遙山清冷難以接近,而遙山卻沒心沒肺開朗活潑。可洛雲禾細想想,兩人卻有多處相似。

她也漸漸分不清自己的心意。直到那日遙山奮不顧身地保護自己,她才確定,天族太子也好,凡人陸遙山也好,她心心念念的只是他。

洛雲禾擦幹眼淚,努力笑了笑:“我等你,等你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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